流过一世纪的门缝

产房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我看着里头小叶的半张脸,就那一秒,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从昨晚到今天早上六点半,小叶一直疼得完全没法休息。阵痛的痛感越来越强,所有的调息、运动都无法缓解她所经受的折磨。冒汗、发抖、捶打,在开到二指半的时候,小叶承受着她有生以来最极限的疼痛。我无法体会她正经历的疼痛,但仅从她握着我的力度上就能知道,这是多么竭斯底里的感觉。

她本就不是耐痛型的人,疼了一整夜,已经难受得头晕胸闷、呕吐腿软了。“打无痛吧,我受不了了!”她说,这种疼痛已经再难继续承受。此时,隔壁床和隔壁屋的两个产妇都正在产房里竭斯底里地大喊,医生和护士都无暇来理会我们。跑了好几趟,才终于找到护士,过来检查。

“再坚持一会儿吧,等到三指。”因为从二指到三指的过程是最痛苦也是最漫长的,如果打早了,整个产程会因此拉长很多,对产妇和胎儿都不是好事,所以护士在检查后这么说。可小叶实在是太疼了,所以一次次叫护士,护士也一次次地过来做胎监、听胎心、做指检,密切观察开宫口的情况。但这个等待的过程里疼痛并没有消失啊,一次又一次的剧烈阵痛,频率逐步增加,小叶如躺针毡。

“干脆剖了吧!”

说出这句话时,她一脸冰凉的汗水,声音仿佛是从毛孔里渗出来的。她说她已经疼得将近意识涣散了,必须快做决定。

这时候隔壁房剖腹出来的二胎娃娃已经在哇哇大哭了。我们静默了一会儿,决定看宫口情况,如果已经开到三指就打无痛,争取顺产,如果还没到三,那就剖了吧。然而护士说,剖腹产手术得等到八点半以后,而距离八点半还有两个多小时。尽管小叶的声音已经像棉花一样飘飘柔柔,但她说,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清晨六点半,我扶着她走到八米外的产房门口。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各种喜怒哀乐各种色彩和各种场景画面以极快的速度在我眼前的门缝里经历了一遍。

我害怕极了。

凌晨两点时我特意下楼买了两罐咖啡,可扛过这一夜后迎来的晨风和鸟鸣,却安静得让我惶恐不安。因为凌晨五点半的时候,小叶紧紧握着我说:“求求你,让我剖了吧!”这种刺激远比签个字盖个指纹来得强烈剧烈,仿佛我是一笔判官,能决定眼前爱人的生死。

但我还是平静、冷静地给妈打了电话,告诉她目前的情况,再让她准备些清淡的食物带过来。

幸好,刚才接到小叶从产房里打出来的电话,说现在感觉好多了,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已经眯过了一小会儿,要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我赶紧把早餐递到门口,让护士送进去。“这1000块钱花得真值!”语气和两小时前说要剖腹产的时候全然不一样了。

这时候隔壁床的男人走过来说“母子平安”,我才想起刚才走廊里站着几个隔壁床的亲人,医生说头太大生不出来,得剖。啊,又一个熬了两宿却不得不剖的。

现在早餐已经吃完,小叶现在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这最后一道大关,为夫只能在场外替你加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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