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们常说,时间是一切问题的解药。但很少有人会真的用一个足够长的时间维度,去看待或感受身边的事情。
从五六月的清理旧物件开始,到七月份打包,再到八月份的从头适应,我们家这四个月都是围绕着搬家这个主题展开的。其实原本不必拖到暑假才搬家,但是由于国内疫情政策的影响,导致施工团队没有办法顺利开展工作,才把原本应该在三月份交付的房子,一直拖到七月份才搞定。在这几个月当中,每个人的心情和状态都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和影响。

不仅仅是因为搬家换了环境,更是因为和周围人生活方式和理念的不协调,以及没完没了的封控。原本对于新生活的期待,正在慢慢地被各式各样的焦虑和琐碎的烦心事所占据。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心理方面的困扰。








因为新家距离公司实在太远太远了,所以我不得不在公司附近的村子里租一个小房间,用作平日的休息。
这在许多人看来,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他们认为,你作为一个已婚已育的中年男人,竟然能够有一个自己的小天地,不受约束地、尽情地享受快活自在的独处的时光。无论是朋友还是我的妻子,他们无不向我投来羡慕的眼光。
当然,我承认这种独处是快乐的。因为我可以不受打扰地进行一些私人的创作,例如写作和视频制作。
然而,这件事情并非没有代价的。




我觉得,生活给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迫切需要独立空间的我的太太,因为搬家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的疫情政策,导致必须比以往更长时间地呆在家里;而非常想和家人在一起的我,却因此需要独自一个人,在吵闹的村子里修炼自我。
这种快乐于我而言,是伴随着巨大的煎熬的。




这一个多月以来,我总是会想到,当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的时候,几十公里外的那一头,我的太太正在一个人处理家中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要么是收拾行李、测量房间、考虑新添置的家具和布置方案,要么就是回应学校和班级的群里面那些零零碎碎的事务,同时还得照顾家里大大小小各种植物和动物们,而面对所有这一切的同时,她还得照顾好精力极度旺盛的小柒。
我的内疚藏在影子里,爬到眼镜上。


如果是一个多月前写这篇博客,我可能会是满心欢喜地把整个过程记录下来。从我们如何丢东西开始,说到如何分类打包、联系搬家公司,如何把东西放到新家,再把它们拆开、布置好。但一个多月以后再回望这一段经历,记录这些事情似乎变得没有那么必要。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过程当中充满了许多的琐碎,更是因为在观察的时间轴上,我们心理状态的变化,似乎比这一些具体的琐碎事务更重要。

小柒作为小学一年级新生,开学的第一天,是在一次录播的升旗仪式中开始的。最开始老师说要直播升旗,我以为会有人在学校的操场上面升旗,然后有真实的镜头拍摄直播。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一条由各种分辨率的网络素材拼接起来的视频。
如此赛博朋克的开学仪式,让我失语了。






我同样忘不了,那个晚上。
筱烨带着小柒来找我,准备在我的小房间里睡一晚,第二天早上去机场赶赴到上海出差的飞机。就在我们走到村门口的时候,被告知当天晚上要进行封控,第二天无法离开。想了各种办法、打了各种电话,最终发现下午才刚发通告说绝对不封城的深圳,这一晚,各个小区、城中村、街道、地铁、一切公共交通全都静默了。
我们一家三口在午夜的大街上,无奈地决定:她自己一个人去机场,在候机厅里坐到天亮;我连夜打车回几十公里外的新家,带小柒回去睡觉。
如此魔幻的一夜,都化在小柒的眼泪里了。




我当然不想比惨,在五年十年二十年之后看回今天的日记,想起的都是一些不开心的事情。毕竟这三年期间,荒诞的事情层出不穷,我们这点事可能不算什么。但我实在没有办法假装这些东西没有发生过,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感到空前的无力。
我们能够抓住的小确幸,似乎也就只有在家里装一扇可爱的窗户了。

龙岗和西乡,虽然只是深圳东西两头的两个街道,但对于需要以工作日和周末来切换状态的我而言,这是两座个性迥异的城。
根据峰值体验理论,我们不会记得一件事情的经过是如何发展的,但每一个里程碑和事件节点,都会成为我们评价这件事情体验的最核心证据。我们在哪里见过哪些人说了哪些话,或许很快就忘了,但当时的情绪波动很有可能让我们记很长一段时间。我特别感谢这段时间里主动找我聊天的朋友,尤其是约我线下见面的朋友,让我在一种被悬置的状态中,获得了一些真实的时刻。
我最近常常进出咖啡馆,听不同人讲故事,在他/她们的故事里,我逐渐回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执念——关于严肃的写作。一个故事的雏形也正在我脑海里发酵,我会把它写出来的。如尼尔·盖曼所说,写出来永远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只是,它还需要继续发酵一阵子。